第一章 你所不了解的宇宙世界
認識我們所生存的宇宙
時間與空間的真實樣貌
一般科學理論在討論宇宙時,都是落在時間與空間的架構之下,來看待我們所生存的宇宙,但在我學習佛法的經驗中,經典對於宇宙的說法,還特別加上了心的力量。
心的力量是很有趣的,思惟一下:我們認知的本身是否成為宇宙自身呢?我們的心所認知的宇宙為何?宇宙是我們所認知的那個樣貌嗎?時間和空間是真的還是假的?
一直以來,時間和空間對我們而言,是再真實不過了,我們就是生存在這樣的時間與空間,然而,如果時間與空間根本不是事實,它只是提供我們認識宇宙的一種方法。
一直以來,我們引用時間、空間來讓自己認知這個宇宙世界,可是當我們認知世界之後,卻誤認這個時間、空間是本來就存有、是真實的。
在佛法的甚深禪定中,我們可以看到時間、空間的真實變化,確實是真實的看到,而不是一種想像,要看到這種境界是要在深層禪定中才得以見到。
在我們的感覺中,時間是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不斷的相續,但是在深層禪定裡,卻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時間。在時間當中,空間成了片段,一片空間、二片空間、三片空間、四片空間,這與我們平常對空間的概念是完全不相同的,以為東西南北、上下左右的方位是實有不變的;在深層的禪定中可以發現,空間跟時間並不是相續的,它們有空隙,它們是非線性的。發現到原來空間與時間也可以跟光一樣,可以是兩種特質:一種是波,一種是粒子。
在禪定的境界中可以清楚看到時空存有的特別形態,時間與空間是可以切割的,但是這還只是初修的境界,修到最後,連念頭起動的時候,也可以看到念頭中時間、空間的切割。
因此可以了知時間、空間根本是如幻的,不是認為它是如幻的而已,是要真的把如幻看到了,很多人是用想的,去認識如幻,以為自己已能掌握如幻,這是假的。
真的看見時間、空間是現前見到一片如幻,了解到時空的存在形態,以及它的生滅,從這裡就可以判斷很多的境界,了解到什麼樣的狀況是到達什麼境界了。
譬如有人說宇宙是無盡的時空時,就可以了知這是佛教禪定中的「識無邊處定」的境界,是入於無間時空之流。所以,具備了正確的見地,就可以明瞭各種境界的位置,也能避免誤入歧途。
心的作用
而心在這其中是如何產生作用的呢?在佛教經典《楞嚴經》中,有清楚的解說,所謂:「性覺必明,妄為明覺。」這覺明或明覺都是心的作用,明覺是妄、覺明是清淨的體性,有不可思議的作用。而我們與時間、空間相複合的心就是妄為明覺的心,是無明、是妄立的。
從清淨本覺中忽然一念無明而建立虛妄的心、時間、空間,這在論點中佛法有「一心開二門」的講法。所謂一心開二門,「一心」是「眾生心」,二門是「心真如門」、「心生滅門」。這二門都各總攝一切法,二門不相離。
心真如門,指的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,是心性不生不滅。
心生滅門,指的是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,所以是不生不滅與生滅和合。眾生的生死流轉、解脫還滅,宇宙的生住異滅都建立在此生滅門中。生滅門與真如門不相離,總歸於眾生心,所以由此二門又開三大──體、相、用三大,體是真如體、相是具性成圓,具足一切功德,用是能出生世出世間之一切妙用。這個說法是《大乘起信論》的說法,它影響中國佛教很深遠,也建立了中國真如緣起論,從真如裡建立法界,這個講法是很好的。但是如果要判定的話,《金剛經》中所說的「一合相」才是究竟義,一心開二門則是方便義。
什麼是一合相呢?《金剛經》上說:「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,是名世界,何以故?若世界實有者,即是一合相。如來說一合相,即非一合相,是名一合相。須菩提,一合相者即是不可說,但凡夫之人貪著其事。」
三千大千世界是虛妄的,如果了悟這個,才能了知世界是什麼,如果還要具體來描述它的存在,那就是一合相,但是當說一合相時它也仍是虛妄的,所以才夠格說是一合相,否則就不是一合相,這就是所謂的一合相不可說。這是建立了又破,破了又建立,又建立了不可說而自破。這就是究竟義。
但是一般人,在建立的時候會生起貪著,破了原先境界的時候也會生起貪著,建立與破除之間也貪著,不是貪著這個就是貪著那個,世界就是這樣形成了。
一合相是究竟義,一心開二門是方便說,雖為方便說但仍能契入實相,能觀照到實然,能理解到眾生心在宇宙現象中的重要性,所以以時間、空間構成的宇宙觀是不足的,宇宙應是心、時間、空間三者的複合體,這才是觀察宇宙的恰當方法。
在佛教經典中,也有宇宙論記載,可以分為兩個方向來說:一是依《華嚴經》進入宇宙觀,另一個是依《楞嚴經》所建立的宇宙生起來說明。
就整個法界而言,從來沒有開始,也從來沒有結束,這法界就佛法來說,是從來不生不滅的,認為現在所有的現象只不過是個幻覺,而我們不禁懷疑這幻覺是真實或是虛妄?如果在虛妄當中,它當然是真實,如果在真實當中,它當然是虛妄,這其實是沒有什麼好討論的,這是實證的境界。
這樣的說法,對於我們大部分人而言,總是希望有個方便可以去趨入理解,說穿了,根本沒有方便。但是為了大家的需要,沒有方便就無法安心,所以佛法才講了很多方便說,這些方便根本是為了安大家的心,又不得不設法方便一下,隨緣說法。所以,就一個傳法者的立場而言是很微妙的,根本沒有定法可說,哪有什麼法可講?法根本是虛妄的,我所說的法也是虛妄的,像我這一個人也是虛妄的,我還講什麼?
佛陀對這種觀點講得很明白,他說:「我說法四十九年,如果有人認為我在說法的話,那就是謗佛。」這很清楚的,是第一義諦的看法。經典上說:「知佛常不說法者,是名具足多聞。」這個立場從來沒改變,但是事實上,佛陀為什麼又要講那麼多法呢?這都是相應大家的,因為不講那麼多,大家不肯相信!
如果有人直接告訴你說:「你是佛。」你卻不相信,碰到這情形只好叫你去拜佛了。因為你心中想東想西想南想北,想得亂七八糟,跟你說:「你是佛,不要有妄想。」你不肯相信,於是叫你去拜佛,讓你拜一百下。如果體力還很好就拜一千下,否則拜一萬下,等到你沒有力氣的時候,一棒將你打下,那時你已經沒有力氣還手了,只好妄心頓歇。
古時很多的傳法,都是這樣的方式。佛陀沒有方便,而是眾生需要方便,所以說方便是屬於眾生的東西,跟佛陀無關。但是你說這是屬於眾生的與佛陀無關,眾生也還不信,所以佛陀只好說他有眾多方便。同樣的道理,談宇宙的實相也是如此。
宇宙觀的建立
佛法對於宇宙實相的分析說法很多,從緣起論或從實相論皆有論述。小乘有用業感緣起;大乘方面,唯識派的講阿賴耶緣起;真常系的講真如緣起,到中國的華嚴宗用法界緣起,在密教裡就用六大緣起(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、識六大緣起)這些緣起論都是很了不起的,也很精采。
任何對於法界的觀察並建立一套系統,其本身只是一種方便,它並不是實相。雖然如此,它卻能幫你破除任何的妄想。如《金剛經》中所說:一切佛法都是像筏一樣,是要用來渡脫生死大海用的,當你已經安然渡過生死大海之後,助你渡海的筏就不必帶在身上,可以拋棄了。法的功用也是如此,在修行的路上它是便利的工具,但不是實相本身。
任何的法界觀其實是不必建立的,但是為了我們眾生現在染污煩惱中,所以佛陀、祖師大德們幫我們建立各種解脫妄想的方法,等我們了悟之後,就不再需要這些東西,也不再去煩惱這些方法。所以法界觀究極的意義是認識觀,是幫助我們修行的最好方法,也是能夠幫助我們解脫的最好船筏。它只是一種認識觀而已,不是宇宙實相,只有到最後把這個也打破了,才有辦法證入實相,所以《金剛經》說,一切諸佛能成佛是無有少法可得,名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
只有在能了悟一切法皆無可得時,才能證得無上的正等正覺,如果有任何可得的話,不可能成證正等正覺。所以如果心中認為自己是佛,你就不是佛,你認為你不是佛,你也不是佛。這就是: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,這就是破相觀;破一切相。
譬如有位陳先生,他認為他自己是陳先生,如此一來就有兩個陳先生了!一個是他認為的這個,一個是他自己這個。如此是不是有二個?那麼,他能不能說:「我不是陳先生?」如果他說:「我不是陳先生。」那又不是實相。這也是文殊菩薩有名的對論:「文殊者一文殊也,非二文殊,所以說文殊不名為文殊是名文殊。」文殊菩薩他如果認為他是文殊的話,不是就有兩個文殊了嗎?但是如果他不認為他是文殊的話,他不就不是文殊了嗎?所以他不能夠說他是文殊,也不能夠認為他不是文殊,所以他是文殊啊!同樣的,所謂佛法者,即非佛法是名佛法。所以佛法是確定的,它不是假的。
又例如有人說:「你傷害我的尊嚴。」我說:「你的尊嚴怎麼可能被傷害,除非你自己願意被傷害。」就是這樣子。所以說「你傷害我的尊嚴。」這是不成立的,連我都沒有了,怎麼會有尊嚴?
接下來如果有人想:「我是一個沒有尊嚴的人,那我就可以為非作歹去囉?」這樣子也不對了。這就像老禪婆嫁女兒的故事。
女兒出嫁前,老禪婆把女兒找過來說:「女兒啊!要小心呀!要好好做人呀!嫁到夫家的時候千萬不可做好事呀!」女兒聽了之後,就很納悶地回答說:「你是叫我去做壞事囉?」老禪婆聽了很生氣,一巴掌就打過去說:「連好事都不能做了,何況是做壞事!」
佛經裡的七佛通偈裡面也如是說:「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,自淨其意,是諸佛教。」諸惡莫作是止惡,眾善眾行是揚善,是主動的,自淨其意是要我們遠離一切善惡,遠離一切善惡而大悲發心行一切善,因為對一切善都了了如幻,不會認定它們是真實的,然後該做什麼,各種情形都很清楚,這叫做自淨其意。這樣也才叫做無緣大悲呀!
法界觀、三法印、一實相印,這些都是幫助我們觀法用的,不要把這些假名當作觀的自身,本來講諸行無常,諸法無我,寂靜涅槃,這三法印就很好了,到後來我們又把它變成一實相印、緣起性空,緣起性空講完之後,大家就認定有一個空,這就麻煩大了。本來不生不滅,後來講成「有一個不生不滅的東西」,不生不滅就是:這個是不生不滅,那個也是不生不滅,不是「有一個不生不滅出生這個空」。這個叫空,那個也叫空。
空是什麼?空是無常,空不是沒有,空能容受一切,而又離一切,不是沒有。有人不了解空,所以到最後怎麼辦?一個空不了解,再空一次,還要空「空」,接著空空也要空,到最後變成十八空,十八空之後還有二十空。真的是頭上安頭,不得安寧。為什麼會這樣?因為任何一個法建立之後,我們都會去執著它,一執著又要造另一個法來破之,所以最好能自我破除。這樣的法界觀才是究極的,這是最重要的心要,依這個法觀成之後還要破。不管任何法都是如此,如果能掌握這個心要。
「實相」到底是什麼意思呢?實相(梵dharmat),原來是指「佛之所悟」,原義為本體、實體、真相、本性;引申而指一切萬法的實相,或真實之理法、不變之理、真如、法性等。
鳩摩羅什譯典中的「實相」,含有「空」之意義。這是龍樹以來所強調的。而「諸法實相」之說,乃是大乘佛教之標幟,也就是相對於小乘佛教立三法印。諸行無常、諸法無我、寂靜涅槃,大乘佛教用「實相印」來指稱一切諸佛的真實相狀。各宗派所說的「諸法實相」,說法雖然依各宗而異,內容卻是相同的。
實相的相狀,一般認為不能以言語或內心推測,但是又非離於事相而存在,天台宗提出理事不二。
如天台宗的「理事不二」(原理和現象不二),《般若經》等大乘經典所說的「不可得空」都是指實相而言。